他们都忘了,就在三年前,徐十五还是他们口中鄙夷轻视的野孩子、泥腿子、兵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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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消融,气温渐渐回升,人也和大地一样,恢复了生机。
大长公主早早便到了院中散步,雪婵为她披上斗篷,“殿下,还是多穿些,早上凉。”
见大长公主时不时就看向殿门的方向,她劝慰道:“时间还早,三娘子估计还得一阵子才能过来。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她,不如再陪她在仕焦住上一段日子,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悠悠众口岂是我能堵住的?大家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说罢了,背地里还是会议论。”大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按时走,昭儿的事她可以自己解决,今日她来找我,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岑静昭比大长公主预想之中来得更早,她到沐淑宫的时候,大长公主才刚刚用过早膳。
“今日来得倒是早。”
大长公主一边说一边示意岑静昭到她身边坐下。
岑静昭坐了过去,“今日皇后殿下有事去了修知阁找陛下,免了我的礼,所以我便直接过来了。这样也好,能多陪陪外祖母。”
“我没什么好陪的,只要你过得好,无论外祖母到了哪里,都会为你高兴的。”大长公主直言不讳,“我猜你今日进宫还有旁的事,要做什么让雪婵陪着你,被盯上了也有个借口。”
雪婵立刻应声,“是,奴婢明白。”
岑静昭看着大长公主了然于胸的样子,心中酸涩滞苦,她低下头平复了心绪,再抬头的时候眼中是一派坚定。
“昭儿不孝,总是让外祖母担心,外祖母放心,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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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岑静昭所料,她是在元懿皇后的仪霞宫找到的岳耀祖。
仪霞宫和敬王府的晴芳院一样,都被先帝下令永久地封存起来。
作为先帝的内侍总管,岳耀祖知道太多先帝的事了,而且还包括了先帝独子尚在人间这件足以惊动天地的秘密。
先皇一定为他做了妥善的准备,而现在他正是岑静昭需要联合的人——他们都知道先帝的秘密,都需要留在先帝留下的棋局里制衡新帝。
岳耀祖正一个人拿着扫把,清扫院中流苏树落到地上的花瓣。一见到岑静昭,他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她面前行礼。
“岑三娘子,您比老奴来得更早些。”
岑静昭环顾四周,“所以,岳总管到先皇后的寝宫,是为了考验我吗?”
“考验谈不上,三娘子的聪慧,老奴早有体会。”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宫殿,有些怅然,“是老奴自请来元懿皇后寝宫侍奉的,这也是先帝的意思。”
岑静昭颔首,再一次被先帝的智慧折服。
如果说先帝有什么秘密,岳耀祖一定是知情人,但洛启无法逼问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跟着他,如果他离开皇宫,一定会被洛启的人跟上,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北疆路家。
所以,先帝干脆让人留在宫里,既能被新帝小心照看,又能为宫外的人行动遮掩。
“岳总管,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请您解惑?”
“三娘子但说无妨。”
“遗诏上说帝后合葬,可你我都知道元懿皇后当初并未安葬在皇陵,不知……”
“皇陵里,只有帝后的衣冠冢。”岳耀祖有些哽咽,些微尖锐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沙哑低沉,“先帝临终前说了,偷偷将他的遗体火化,带到北疆,撒于天地。”
“这么大的事,翊……陛下他知道吗?”岑静昭极为震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陛下是知晓的。”
“没错,当时陛下也在场。元懿皇后当年宣称战死,但将士们只找到了她的盔甲。于是先帝为她立了衣冠冢,但为了皇后的尊荣,这件事没有公之于众。先帝想要魂归北疆,既是思念发妻,也是消弭陛下的猜忌,如果先帝真的尸身入皇陵,陛下才会生疑。”
“可是……”
岑静昭想了半晌,最后只能摇头叹气。先帝做事决绝,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连身体都可以利用。
虽然随着佛教传入,佛家的火葬习俗逐渐被人了解和接受,但毕竟几千年来的儒道思想根深蒂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极少有人会主动选择火葬,坐拥天下的帝王之家更是如此,死后的尊荣更是他们对未知世界的寄托。
但先帝却连一个寄托的壳子都没有留下。
岳耀祖叹了口气,“三娘子还记得您刚从西疆回来,发现先帝似乎真的生病了?”
岑静昭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时先帝的样子吓了她一跳,还以为自己乌鸦嘴,真的把先帝说病了。
“那时,先帝去了北疆,因为皇后病逝了,皇后在战场上受伤,本就不是长寿之身,乍然听说先帝得了疫病,便病倒了,没几天人就去了。等先帝赶到北疆时,皇后的尸身已经遵照遗命火化后撒在岐山。先帝死而同穴的期望彻底破灭了……”
岑静昭倒吸一口凉气,原来皇后才是更决绝的那个人,死后竟连尸身都不愿意留下,就是为了不再回到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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