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如抿着小嘴思索,王姨娘又气又疼惜,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得对,你是该学些本事了!反正你在孝中,便在家好好学习。不求你像她一样才学渊博,至少不能在人前露怯。”
王姨娘想了想,又厉声告诫:“还有,以后少去招惹她,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们不说恭敬她,至少不能让她拿住把柄。”
说起这事,岑静如还是愤愤不平,“姨娘,岑静昭真的要掌家了吗?我不愿!我不想永远都低她一头!”
王姨娘叹了口气,女儿的愿望何尝不是她的愿望?
“再等等,她是女子,不能服众,日后找她麻烦的有的是,我们犯不上做这个出头鸟,静看好戏就够了。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你如今已经十一了,孝期结束便该议亲了。入宫太难,不妨给自己多留些退路。”
“姨娘这是何意?”
“你如今同卓远侯府沈娘子亲厚,不妨在她家多下些工夫。沈家也是勋贵人家,沈世子又救过你,这份情谊你得好好利用。”
想起那个风流倜傥的沈世子,岑静如的脸登时红了,她年纪尚轻,不知何谓喜爱,只是每当她想起他在宫宴上为救自己而受伤,心中就会泛起波澜,心跳快得能被周围人听见。
她从前以为翊王会娶岑静昭,因此也相中了翊王,正如从前一样,岑静昭有的她都要有。可是如今翊王的婚事尘埃落定,她竟没有丝毫可惜。
她想,如果能够嫁给沈世子,大概她就不会再嫉妒岑静昭了。
———
开春后,宫里各种奇珍花朵竞相盛开,皇帝难得空闲,四处赏赏春景。
不知不觉走到了雅瑜馆,他离得远远的,隐约听见柴夫人正在为谁解惑,他突然想起了本应在此的岑三娘。
当初他为宗室女选伴读,是想看看岑三娘的真本事,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本想借机召她入宫,将这枚棋子留在身边好好培养,将来成为制衡翊王的杀器,但没想到岑孑石却在这时撒手人寰。
不过他一生运筹帷幄,在太医告知他岑孑石命不久矣之时,他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他通过太医传话,告知岑孑石他很欣赏岑三娘,只要岑孑石肯将爵位交给她,他会护住瑞国公府的荣耀。
他的想法与岑孑石不谋而合,所以才有了岑孑石石破天惊的遗言。
只不过,岑孑石是因为皇帝和自己对岑静昭的欣赏和信任。而皇帝,他只是想把岑静昭架在翊王和徐十五都无法触及的位置。
这样岑静昭这枚棋子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毕竟得不到才最想要。
皇帝听了一阵,突觉兴味索然,这些伴读虽然都聪明伶俐、才思敏捷,但都少了岑静昭的思虑幽深、鞭辟入里。
再看四下盛开的花朵,他想起了岑静昭画的那幅长河化冰图,那才是真正春天的力量。
———
天渐渐热起来,岑静昭换上了更轻便的粗麻衣。石妈妈看着连连摇头,换上单衣后,娘子瘦得更明显了!
别的孙辈都悄悄关起门吃些大鱼大肉,二房的文济公子甚至还胖了许多,只有自家娘子心实,说不吃就真的一口不吃,每日粗茶淡饭,若不是她威逼利诱,娘子连碗参汤都不肯喝。
岑静昭正准备去灵堂,同穗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
“娘子!大娘子要生了!”
岑静昭来不及细问,连忙去了佑南院,路上她又仔细询问了长姐的情况。
长姐被同穗伺候惯了,因此回府后又跟岑静昭借了同穗,说是待生产之后再把人还回去。岑静昭问过同穗的意思后,把人送去了佑南院,有个贴心的人在,她也能放心些。
“娘子别太担心,大夫和产婆都说大娘子身子健朗,胎儿脉搏也很强健,不会有问题的。”
岑静昭走到产房外,母亲也已经守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消息。她对母亲行礼,母亲却好似未曾看见她,偏过了头。
岑静昭已经习惯了,若无其事地站到了一旁。
自从祖父死后,母亲对她的态度就是这般,她大概猜到了原因,但她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反正她早已经不奢求能得到母亲的关爱了。
“啊——”
产房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喊声,岑静昭吓了一哆嗦,她看着同穗不确定地问:“你不是说没事吗?”
同穗无言,想了片刻才道:“娘子,您知道的,大娘子最怕疼了……”
岑静昭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小时候长姐做女红扎破了手指,哭得全府的大夫都来了,差一点惊动了太医。
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了笑意,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而这看在郡主的眼里,便是岑静昭这个做妹妹的根本不在意姐姐的安危。
产房里的喊声断断续续,热水一桶桶送进去,和着鲜血的水盆不断被端出来。
岑静昭看见那些鲜红的血,整个人顿时僵住,被回忆拉入泥沼之中无法挣脱。那些血好像是从九年前母亲身上流出来的,那是一个生命存在又离开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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