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沙慈在看向方绪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地笑。
而就在他那线条清晰的下颌,十分明显的探出了一丝一丝蠕动的东西。
赫沙慈的目光落在上头的时候,方绪伸手摸了一把,低头看了一眼:“没事。”
他笑着说,听起来好像是在安慰赫沙慈:“这个很常见的。习惯了,也不怎么碍事。”
赫沙慈后退了一步。
自方绪脸下探出来的数条长须,便如同葡萄藤一般,向四周伸展开去,徐徐的在空中摆动着。
那颜色在一片漆黑中,几乎让人分辨不出,但是赫沙慈背后还是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冷汗。
这比眼前那些在地上,光靠肌肉的蠕动,而向前不停爬行的景象更让赫沙慈心惊。
这是一个与她在一块儿共处了整整两年的人!
“其实变成这样......”
方绪情绪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就好似他早已经接受了这副模样。
他很平静的说,但是讲述出来的话语,那明朗的青年嗓音,却在逐个往外吐字的时候,不停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嘶,失望.....但是,嘶嘶,你本来嘶嘶,可以......嘶嘶嘶......”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用一种非常认真,非常端正的语气和神情,夹杂着嘶嘶的声音,对她说。
“不,嘶嘶,不要,要相信你的记忆。”
随着嘶嘶的发音越来越多,他像是再也无法按捺住,皮下那些触须一般,猛地一捂脸。
赫沙慈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些触须在他面皮之下扭动,带动他整个面部,都在极其不自然的动着。
那感觉,就仿佛下一刻,那些触须便会直接撕裂他的脸孔,代替他的头颅,冲入空中舞动。
方绪眼珠往她的方向一转,对着赫沙慈惊恐的样子,想要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
但因为整张脸被触须撑着凸出来凹下去,他连这个表情都没有做出来,便猛地将一个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彻底遮盖住了自己的模样。
“咕......咕......”
赫沙慈后知后觉的听见一股沉闷的响声,就在地下,就在她的脚下。
她突然想起来,在山区的矿洞中,地下矿井不慎挖穿地下水,在地下河流涌出洞口之前,便会产生这样的声音。
那是大量河水涌动的声音,在矿洞中,意味着阎王来收人了。
不过在这样一个地方,阎王真的还够看么?
赫沙慈站在鬼气森森,被一片凄惨白光照射的设守阁地面上,巨大的坑洞下不断发出咕咕的声响。
而在她面前,大量的被褪去了皮囊,拆掉了骨头的血肉,勉强的保持着人形,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坚持不懈的向前蠕动着。
不是一具,而是王府的地面上,她所能看见的所有地方,都爬满了这样的肉堆。
那因为看起来还活着,甚至还能辨认出原来身份,而叫人毛骨悚然的一堆怪物。
“肉身飞升。那你们还挺统一,”赫沙慈下意识喃喃道:“如今变得跟那没剁开的饺子馅儿似的......”
她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那身躯几乎连绵不断的庞然大物,在那颗仿若日月的独眼照映之下。
不论是谁,都会有一种人世倾覆的感觉。
她望了一眼西面儿,随即大步踩过满地的肉馅,朝着王府外跑去。
祭祀坑洞直接吞噬了牧羊女,赫沙慈原本想让牧羊女的存在,阻止献祭这一点完全失效了。
地上肉馅踩过去的脚感,黏黏乎乎,好似踩在泥地里,但是比泥更滑,更韧,也更加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黏性。
而为数不多的一个,不恶心人的地方,在于即便变成这副血糊拉茬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味道。
光是看见画面便能预想到的血腥味,几乎没有。
这似乎在侧面想赫沙慈证明了一点。
有血意味着人遭受伤害,而就在她的面前,这些在地上爬行的血肉,他们并非是受伤了,更不是死了。
他们只是变成了另一种,活着的状态而已。
一种正在肉身飞升的状态。
城西的火似乎灭了,赫沙慈望过去,没有再瞧见一丁点儿的火光。
其他的百姓怎么样了?
这么一下子,岂不是将泰清郡的人全部带进了六欲天之中?
赫沙慈没跑多久便站住了。
她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瞬间,差点没分辨出来,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全部都只剩下了血肉。
衣裳,头发,皮囊,这些东西全部不见了。
挡在赫沙慈面前的,堵塞在整个街道之中,挤挤攘攘的,只剩下了大大小小,人形的血肉。
他们似乎还有骨头,因此未曾像在王府里的那些人一般,在地上爬行蠕动。
这些瞬间被剥去了皮肉的人,像是一群被涂上了血色颜彩的雕塑一般,呆呆的集体战里着。
赫沙慈还能听见他们在发出声音,孩子在哇哇的大哭,有男人不耐烦的骂娘,辱骂挤他的人。女人的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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