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叔,是你啊?”齐天终于认出来的人,是十多年前的邻居,早搬家到山沟最高处居住了。
“山上野鸡野兔多吗?”齐天不等对方回答,抢先又问道。
“比以前多了,现在不是不准打吗,我偷偷出来打几只,顺便透透气。”
已经很多年了,齐家与杰叔一家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具体为什么,齐天也不知道。只知道杰叔家外面有一座很大的池塘,小时候经常在池塘里游泳、泌水、嬉戏、摸鱼、抓黄鳝、摘菱角。
齐天马上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在杰叔面前,努力笑了一下。杰叔拍拍齐天的肩头,快言快语,说道:“我还是习惯叫你齐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还是你娃有出息。”
杰叔取下帽子,右眼眉骨上露出一块斜斜的疤痕,黑黑的脸上刻着坚毅和果敢。杰叔用帽子拍拍衣服上的灰,再摸摸猎枪,朝着枪口吹一口气,说话的语气慢慢了下来:“唉,不像我家的娃儿,老婆刚娶进门,中午拜完堂,晚上却趁夜黑跑了,你说气不气人嘛……”
齐天惊讶不已,这是乡村不曾听说、不曾见的事情,心里开始为杰叔愤愤不平,也不知道说什么,望着杰叔,又看看他手上晃动的野鸡、野兔。
“哎!杰叔,你们家条件那么好,好好地怎么会跑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齐天感到不可思议,愣在那里,心里蹦出无数他想知道的问题,“杰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不是一周前的事情?她娘家人也说没有回家去,我们至今没有找到!”杰叔的声音有些异样,他把帽子胡乱扣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这可是他一生的耻辱。杰叔是远近闻名的猎户,在村子里第一个修了楼房,只有一个独儿,在农村属于很多女孩羡慕的家庭。
“杰叔,你儿媳妇叫什么名字?”齐天随口问到。
杰叔把猎抢取下,弯下腰,把两只猎物放在一堆青草上面。野鸡和野兔都闭着眼睛,猎枪的子弹穿过了兔子的头部和野鸡的腹部,那里少了许多毛发,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凝固。
杰叔抬起头,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却说道:“我不敢待在家里,你张婶每天不是吵闹,就是要上吊。哎!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她叫什么?是哪里人?居然这么不守规矩?”齐天忍不住再次问到。
“二道河口的人,是你大嫂老家的人。我真不想提到她。哎……”
“二道河口的人?我大嫂老家的人?和我大嫂一个姓?是不是?她?”齐天小声而惊慌地说道。
“是啊!怎么?齐三,你怎么也知道啊?”
齐天没有回答,开始后悔自己多嘴,眼睛看着打锣坡上的密林,心里却想着如何回答和岔开话题。
“杰叔,我其实也不知道,可能是大嫂提到过吧。夏家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呢?”
“是啊,你不常在家,知道也正常,不知道反而不正常了。是吧?”
“可是,我家儿子也不差,远近十里我们家庭也还不错。”
“可是,一个女娃子,哪来这么大的仇恨要离开这个家呢?又哪来的勇气选择逃婚呢?”
“可是,既然要逃婚,为什么又要同意结婚呢?”
“哎呀,你说,这多丢人呢?我只能躲在山上,钻进深山老林里,打打猎,消消气。”
他们站在那里,杰叔喋喋不休,说过不停,而齐天只能做他最好的听众。杰叔说话时,内心很难受,似乎扭曲了那张带着伤疤的脸。
“杰叔,你以前脸上没有伤疤?这是怎么回事呢?”齐天突然刻意问道。其实,齐天心里明白,似乎也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更知道自己是这个不光彩故事的一个配角,只是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儿子结婚那天天气本来好好的,白天还有阳光。可是到了晚上七点,大家正在吃晚饭,突然下起了大雨。”
“亲戚朋友忙着收拾院坝里的东西,或找塑料布去盖无法搬动的东西,大家忙成一团,场面一片混乱。我们也忙着去招呼客人,忽视了洞房里的新娘子……”
“哎,真是的,怎么就会忘了呢?”
“不知谁提醒了一下,你张婶去洞房叫儿媳妇吃饭,没有看到人,以为在那里吃饭,也没在意。”
“可是,谁知道呢?”
“张婶去问儿子,他正忙着与客人喝酒,喝得烂醉,也忘了房间里还坐着的新娘子。”
“可是,一个女孩子,大黑夜,下雨天,独自一个人能躲到哪里去呢?山沟就这么一条大路,她如何走出这十几里山路而没人看见呢?”
“那晚上,天漆黑,路又滑,我没带手电,冲出院坝,和亲戚跑上山路,分头去找。人没找到,在大垭口滑下山崖,眉骨划出一条大口。艰难地爬起来,抓一把泥土敷上,忍住疼痛,继续寻找。最后晕倒在路上,被亲戚架回家。没敢去看医生,在家呆了半个月,于是留下了一条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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