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走出账房，经过池塘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扭头看了过去，浑浊的池塘死水一般静止不动，黑压压的一片，随着光线的晃动，程染隐约的在池底看到了仿若粘稠絮状物一般的巨大物质笼罩着池底。

而被笼罩的池底仿佛有什么在挣扎着想要突破这层粘稠的物质。

程染的目光被池底的物质牢牢吸引住了，她忍不住抬起脚步，朝着废弃的池塘走了过去，而当她站在池塘的边缘摇摇欲坠的时候，浑浊的湖面如同一面蒙尘的镜子，模糊的映出她身后那个如影随形的黑影。

那个黑影伸出手来，缓缓朝着程染的后背推去。

程染对着池塘死寂的池水开口：

“原来你不是想取代我，是想杀了我。”

“不过，我暂时还不太想死。”

无视了身后越来越近的黑影，程染起身离开池塘，而在她的身后，那被巨大絮状物困住的东西挣扎的越发凶猛了。

跟随宋悲来的还有苏伊，想必是宋悲回去之后跟苏伊说了见到自己的事情，苏伊已经迫不及待的来找自己了。

“程然，你是什么时候也......？”

苏伊穿着一身小丫鬟的装扮，面上镇定的很，可是紧紧攥住的手表明了她内心的恐惧。

原身程然跟苏伊是一起进医院的，大多数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起值班，程染很清楚苏伊算是被娇养长大的孩子，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被渣男劈腿和选了护士这个行业，无论是人品还是三观，乃至于性格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人类觉醒者之中自然觉醒的挑选先天条件是人类对于某种情绪又或者某个方面有着特殊的失衡。

也就是说，最先觉醒的觉醒者当中基本都是诱因的，偏执，暴力，都可以成为诱因。

而苏伊这种很明显应该是在后期或者永远都不会觉醒的类型。

在得知这是苏伊第四个诡域的时候，程染推测，苏伊在两个月之前觉醒的。

而苏伊也并非是被人为制造所觉醒的。

这一点让程染感觉到了奇怪。

难道......苏伊身边有极其强大的觉醒又或者说是诡异，导致她自身的能量失衡，而被牵连了？

程染在红月降临没几天就已经辞职远离了苏伊身边，所以无论如何苏伊身边那个强大的觉醒者或者诡异都不可能是自己。

“你觉醒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又或者是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程染开口询问。

苏伊忍不住扣着自己的指甲，她紧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扣指甲，导致原本漂亮的手指起了一层倒刺。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也知道护士长，自从你走了之后她没有发泄的人选了，于是对我们都很凶，我经常在医院忙到回家倒头就睡，家里就我爸我妈也没有其他人，生活除了苦逼一点倒也顺遂，就是某天我从病房离开，照例去查房，查到一个患者的时候，低头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抬头一切都变了。”

第一个诡域给苏伊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因此她说起来的时候手指控制不住的去揪手上的倒刺，仿佛不知道疼一样，眼看指甲上冒出细小的血珠，程染攥住了苏伊的手腕。

苏伊不知所措的看着程染，慌乱的瞳仁浸润着泪水，她一直都是普通人，上学的时候成绩中游，考大学听从父母的意见学了护理，毕业在家附近上班，她也勤勤恳恳，孝敬父母，可是她在第三诡域的时候听一个伙伴说，觉醒者都是恶人。

难道她也是恶人吗？

宋悲说她会死在下一次，可是她怎么能够死？父母就她这一个孩子，她还没有谈过一段正常的恋爱，没有去蹦过极，没有去看过天池，也没有指着护士长的鼻子痛骂一顿。

“程然，我以为我在医院见惯了生离死别，原以为当自己也到这一天的时候，我会风轻云淡的说死就死，谁怕谁，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很卑劣，我害怕死亡，我想要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的活着，我也想......活着。”

程染攥住苏伊的手腕站在她的身侧，任凭苏伊无措恐惧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拿出治愈药水撒在苏伊的手指，那原本被揪的血迹斑斑的手指在片刻恢复白嫩。

“那就卑劣的活着吧。”

阴冷的阳光带着一种沉重如浓雾般的压抑，将程染黑深的瞳仁映照的越发深沉，她低着头认真的将药水滴在苏伊的十指上，后颈白雪般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恍惚之中让人忍不住生出近乎触目惊心的脆弱苍白感。

“抛弃掉你的善良，温柔，用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程染抬起视线，望着苏伊，眼眸之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透着苏伊所陌生的冷漠，连低语都带着一种冷硬，近乎呢喃般：

“这里不是人类社会，这里是诡域，如果只有恶才能在这里活下去，那么苏伊，你就成为恶。”

你想要的生存，你想要的守护家人，你想要的一切如果只能成为恶才能拥有，那么就成为恶吧。

直面自己的卑劣，直面自己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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