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是奉行了朴素之风的陶炉,朴素到连个烟囱都没有,只一层皮、一层炉膛、一个风口、一个炉口;
煤球是贯彻了极简主义的“球煤”,此处的球煤,是区别于“煤球”、也就是蜂窝煤而言的,
鹅蛋大小、扁圆型,是于入冬前买了煤核,敲碎,掺上黄土,混了水,摇出来的,
当然,刚摇出来时要更圆一些,为了促进燃烧,而在晒制时特意压了一下。
其实,按理说,多棱体的煤块更容易燃烧,燃烧也更充分,
但,没有模具;
蜂窝煤更不用想,麻苏月不知道是煤球捣尚未出世,还是出世了又因为钢材短缺而夭折了,
反正现在大家伙儿用的,就是这种极简主义的实心球,烧焦的土豆子似的,皮相上看挺圆润妖娆,但耐烧而不好烧,
晚上也不好封,一般都是一炉膛煤球烧到后半夜,天亮时一点儿火星都不见。
如果白天用它烧水做饭,就须得一早起来重新生火;
不用它烧水做饭,就在做完晚饭后,拿一块煤球放锅底下,用灰烬帮忙引燃了再转移到炉膛里,给冬夜加个暖。
这屋的这个炉子,是老太太做主给点上的,说关豫不在家,她一个人住冷,
麻苏月就想偷笑:
哪里就冷了哦?我可以作弊取暖的啊;
关豫在家能怎样?在家他也扮演不了煤炉子的角色哦!
但老太太的关爱,始终跟燃烧的煤炭一般,平凡却能给人极尽的温暖,
麻苏月则是坚持一贯的做法,将补品偷偷往两位老人的餐饭里加,只盼望他们能健康长寿。
蹲地上,用火钳子给煤球调了调位置,无数的火星便随之而起,闪烁、跳荡、飞舞,先把人的脸庞映红,再在人的眼瞳里燃起烟火,而后缓缓落下,被收纳进嘴角的笑窝。
拿一张草纸浸湿了,折上几折,把饭勺从外面包裹起来,再在里面抹一点油,把鸡蛋打进去,捏上一点盐,稍微搅一下,放到火上烧,
鸡蛋在简陋的操作下,完成神奇的转身,
没吃过这个的,绝对想象不到这是一个怎样的奇妙:
时间妙,草纸烤干时,鸡蛋恰好熟;
味道妙,妙的不仅能打死馋虫,还是治病的良药,
别笑,这是真的,只要切点姜末放进去一同烧,保准立马就能让刚刚还因为咳嗽、肚子痛冒眼泪的孩子,忽而嗨哟地蹦个高。
麻苏月想象着关豫这么大的人,被盯着吃这东西时的模样,
想笑,
想笑就笑了,
笑意若珍珠一般,从酒窝里滚出来撒了一地,于晕黄的灯光下明晃晃地闪,
关豫推门进来,踩到几粒,又捡起几粒,也跟着笑,问她:“跟煤炉子也能聊天?”
“寂寞空闺冷,要不你来代替煤炉子?”麻苏月信口开河。
“聊天、取暖可以代替,但烧鸡蛋、烤馒头、烧花生做不到,至于其他功能,还有待媳妇开发——”
麻苏月被梗住,词穷,想笑,还想踢人,觉得这人大约是把曾经的不苟言笑,都随着双壁钢壳沉井,铸成桩基深埋到水底去了,
就想把这些吃的再送回到厨房去!
精神如此亢奋的人,哪还需要补夜食儿?拉出去夜跑两圈都没问题!
然,心是会跟爱一起走的,
她把刚烤熟的鸡蛋递到人手里,命令道:“吃了,从今天起,每天补两个鸡蛋!连续两个月!不接受反驳!”
关豫记着他许出去的要陪伴人一个甲子的承诺,
听话,
接过勺子,夹了一块鸡蛋塞麻苏月嘴里,将其余的三口两口吃了,
再将豆包接过去,放到横置的火钳子上,
麻苏月则把花生往炉子边儿上摆,顺便问他:“是不是我出去拿东西,打扰到你和伯父说话了?”
“是,听见你的动静,爸就把我撵出来了,说我打扰了他的正常作息,但我觉得,他是怕你等我等急了——”
麻苏月:实话能随便说的吗?手差点被烫着!侧身用肩膀撞他:“能不能把最后一句收回?”
“能——”关豫顺势将人揽住,按到椅子上坐下,俯身在她头顶补充后半句:“但会违背实事求是的原则。”
“关豫同志这是将工作作风带到家里来了?”麻苏月仰了脸看他,等着他往坑里跳。
关豫同志应对的一本正经,他说:“是一个词,但表达的含义不一样。”
“怎么说?”
“工作中是尊重客观实际,用科学说话;生活中是尊重媳妇的决定,用真心说话。”
这诡辩能力哦,简直是旱地拔葱三秒起飞!
麻苏月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大笑,突然又觉得除了这些吃的,还应该准备点酒,二两灌下去,保准让他开口前先斟酌十秒钟!
随后将人拽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抱住他的胳膊,半认真地探讨问题:
“关豫兄话里的意思是,已经知道了我用幼稚不入流的手段,把童雅楠打发走的事了,且对我的做法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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