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意是火霞老祖大弟子王智琼的后裔,幼时家中落魄,靠为梵众天人畜牧放羊为生,后因一位玉宸长老偶到西素州访友,王如意才得以脱离苦海,自此有了修道之望。
而在流火宏化洞天那时候,王如意便已是在玉宸开始崭露头角了。
其人因在昱气天拔除了玄酆洞的数条道脉,一统羽州,为嘉这位的功绩,玉宸不仅是赐下诸般好处,也索性将流火宏化洞天赠予了这位,一并全了他们家旧年的情谊。
那时的陈珩连将进入洞天修行,都视为是一桩莫大福缘,又何曾见得过这般大手笔?
他心下自然难免感慨,也是将王如意此人给记住。
孰想再次听闻这个名字,玄酆洞那些道脉因不满基业被夺去,不知究竟请托了何人,竟是叫穆长治都亲自出山。
而王如意在因缘际会下亦是入了嵇法闿府中,站在了陈珩的对立面上。
细细一想。
这世事之幽微难言,着实似云气卷舒,叫人难以揣度……
“王如意,若我未记错的话,此人在派中呼声倒是甚高,而在我晋位真传之前,派中不少人都是猜测,王如意或将是玉宸的第六位真传?”
陈珩此时一笑:
“如此人物,比长嬴院的沈经师还更具名望,嵇法闿竟收服了这位,在不少人看来在,只怕是如虎添翼了。”
薛敬知晓陈珩所言的沈经师便是下院的沈爰支。
在薛敬看来,这位也着实深藏不露。
她分明在金丹境界,便已入门了玉宸二十五正法中的虚空大罗法,却一直隐而不发,多年来从不将其展露人前。
而如今沈爰支分明已是打破了元神障关,法相成就。
但这位也并不入九殿当职,只是继续留于玉宸下院之内,仍旧在当她的经师。
不久前连仉泰初和章寿都相继招揽过沈爰支,许以重利,但结果却皆是被沈爰支婉拒回绝。
这令同样抱有此想的薛敬更是心中没底,对沈爰支那处迟迟未至的回书,也是不由降了许多期许……
“薛长老之所以说上这些,是在担忧之后的那场道子之争?”
此刻,陈珩忽笑问一句。
薛敬沉默片刻,也是坦然开口道:
“真人恕罪,我的确有此等思虑,嵇法闿本就并非凡物,如今又得王如意襄助。
若他在昱气天斗败了玄酆洞道子穆长治,只怕此人在派中的声望,将会到得一个难以撼动的地步!
若那时山简祖师又于旁出力,在嵇法闿携誉望而归的景况下,只怕——”
“只怕师尊亦难阻塞堂堂众望,而嵇法闿入主希夷山,或将成为难以更改的事实?”陈珩随意接口道。
薛敬默然片刻,语声难免有些凝重:
“所谓众意难拂,众愿难抗,而名望如洪涛长风,虽地维亦难禁绝,不容忽视……
非我小觑真人,心存二心,自当日执笔立契时候,薛某的性命便已是彻底交予真人来任意驱用了,百死亦是无悔!
只是这等情形下,真人可否与两位祖师商议一二?”
陈珩闻言一笑,摇头:
“师尊此时并不在胥都天内,我纵想寻,也力有未逮。
至于威灵祖师,薛长老你并不知这位祖师性情,我若真拿这等杂事前去叨扰,只怕会适得其反。”
薛敬一时哑然,不知说何是好。
“并非众望。”
在薛敬思索间,陈珩声音忽然响起。
“并非众望?”
薛敬低声重复,视线忙看向陈珩。
“假使嵇法闿可以晋位道子,众望不过附带的罢了,是自然而然之物,其实不算什么。
他若真能做道子,凭的是在离开宵明大泽前的那一身赫赫战功,凭的是在重归宵明大泽后斗败穆长治、一气压服派中五位真传的惊人之举!”
陈珩负手在后,淡淡开口:
“而师尊若真令嵇法闿入主了希夷山,也绝不会是因什么众望所归……
只是因我败了。
我彻底败了在嵇法闿的手中,仅此而已!”
薛敬眉头一跳,这话语里他只觉有股沉重压力在隆隆袭来,若山岳压顶,叫人难免心神绷紧。
而陈珩面上神情倒一如往常,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若嵇法闿真是携大胜之势而来,我若欲维住所谓的门中声望,不使他专美于前,便也唯有一法了。”陈珩说道。
“敢问真人,这法子是?”
薛敬脸色一肃,起身一个稽首请教道。
陈珩缓步向前走了几步。
此时恰是天色大好,曦光如水般荡漾旋浮,飞泻而下。
因无人出声,大殿中兀就静谧一片,莫名添出了几分庄肃高远之意。
在那些浮动的熠熠金辉里,陈珩眉眼也似朦胧不清,像被镀上了一层流彩,缈远深邃。
“唯是丹元夺魁,做成嵇法闿当年未能做成的事。”
片刻后,薛敬只听见陈珩声音从前头平静传来。
薛敬张了张嘴,又莫名止住,场中一时又只剩一片寂然的沉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