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春,绿意早已植根,青春的种子正在万物复苏中悄悄生长,而此时的天气,却被这连日来的商界之争,渲染得一片阴霾,雾色朦胧的城中,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卖报卖报!”报童的声音穿透千家万户,开启了新一天的谈资。
“快来看看,这报纸上写得什么?云记洋行大举发行外汇,又低息兑票,是为了吸纳老百姓手里的钱。”
“这报上痛批洋行,说它借着军阀割据的局势,扰乱市场,发行货币,吸纳资金,其心昭昭,其谋深远……这报上,把洋行进入中国的前后始末都细数了一番……”
原来芳儿在几期报纸上,连载了自民国初年起,钱庄业的发展历程,以及几番局势动荡给国内经济带来的弊端,呼吁新生与革命的力量。
坊间议论纷纷,
“听说胡家大小姐醒了。胡小姐的伤,是宋家二少爷惹出来的,胡老板能放过宋家吗?现在又与洋行联姻,洋行有军爷坐镇,漕帮助威,谁惹得起?”
“这宋小姐的报纸也真是敢写,却也说得在理。有人说,洋行背后的金主是洋人,偏偏又跟南京城的官儿有关系,这事儿,不好说呀……”
盐商吴老板叼着个烟袋走了过来,那富态的样子,倒真有些乡绅土豪的味儿,
“管这些干什么?洋人的租界在上海、北平遍地开花,连南京城也不少。那些老板们不照样和洋人打交道,赚的盆钵满载。要我说,谁厉害就跟着谁!洋行能帮大伙赚钱,为何不跟?”
“就是。这报纸是宋家人办的,自然也偏着宋家。听说钱庄已入不敷出,宋老爷身体也不好,若洋行真干掉了钱庄,那咱们在钱庄那些白花花的血汗钱,可就打了水漂……”
“有道理啊。洋行有南京城的人撑着,肯定倒不了啊。”
众人纷纷议论。
吴老板又挑起事端,
“时移世易,就民国这么几年,连总统都换了几个,军阀局面不断变迁,今儿个奉系占了上风,明儿皖系又逢高地,宋家的钱庄谁能保证屹立不倒?”
“不错!不错!这事儿不好说啊!”
一个小伙子扎进人堆儿里,直喊道,
“听说了吗?今日起,钱庄停业了。金行、典当行……全都关门了。”
“怎么会呢?这是怎么回事?……”
“走!大家去看看!我们的钱还在钱庄呢,这怎么行?!”
就这样,城里聚拢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钱庄。
街边一棵古树之后,露出一人影,正是胡家少爷。
“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去通知云小姐,洋行准备足够的人手,开张迎客。然后给我在码头挑些功夫好的壮丁,随我去宋家。”
“是,少爷。”
宋府宅邸内。
宋老爷一大清早,在宋夫人的搀扶下,憔悴地走到前厅吃早食。
芳儿等人也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一如往常,聚在一起。
芳儿向宋礼仁炫耀着自己的报纸,久经世故的宋礼仁却皱了皱眉,
“这些老城长知道吗?那军爷进城后,南宣城风波不断,这人绝非善茬,你可得注意。”
“这报纸的文字本就是针砭时弊,不宣扬真理,如何能改城中恶习?”芳儿蛮不服气。
“是啊,爹,我让郭公子帮着芳儿了,就随她吧。芳儿的文字是愈发犀利了,没准儿,真能帮上咱钱庄也说不定。”
宋书文留洋回来,见惯了报刊的自由言论,自然开明许多。更何况,胡小姐安然无恙,他心情瞬间大好起来。
宋礼仁这才点点头,
“哎?菲儿去哪儿了?怎么大清早不见人?”
“是啊,姐姐这两天总见不得人影,忙什么呢?”芳儿也睁着大眼睛,懵然自语。
“书文,钱庄最近如何?”宋老爷身体每况愈下,也没有操心钱庄的事。
但宋书文最近一直心都在胡小姐身上,他刚要回答,忽然宋府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钱庄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要冲兑银票,已经闹起来了!”
宋老爷惊怒地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都怔住了。
“爹,你别担心,菲儿最近一直在忙钱庄的事,兴许是小意外。”
宋书文整了整衣襟,便要急着去钱庄,刚走出厅门口,却与一人撞个满怀,正是胡少爷。
“宋家大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胡少爷轻扇一摇,眸中神色带着漕帮标志性的蛮横霸道。
“胡少爷怎么过来了?”宋书文先是一怔,看了看他旁边一群人凶神恶煞,带着武器,立刻觉察出不对劲,
“胡少爷带着那么多人,不打招呼就闯入宋府,是何意思?”
“你宋少爷还不是硬闯我胡家好几次了?雪晴醒了,本少爷不与你计较。但雪晴的伤,宋家难辞其咎!”
“宋家已登门赔罪,胡少爷还要怎样?”
“那得问问,你们宋家二少爷都做了什么好事!”
胡秋玉的声音透着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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