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宣城本就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城,商人谋利,百姓图安,原本再寻常不过。
鸿运楼的会客厅,弥漫的永远都是商贾贵胄,达官子弟对名利的予夺予取,诱人的金钱味道永远充斥其中。
厅内餐食和酒水都已备上,诱人的饕餮美味却与此时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肃静大相径庭。
龙爷一直闭眼倾听,此时,也睁开了爬满世故与阅历的双眸,
“师军爷,今日龙某应邀参加南宣城的商会,原本是因为此会涉及漕运码头,而龙万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的生意,都与漕运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刚才龙某听了听,南宣城出的这些事,全都与漕运有关,军爷在秦淮两岸阅历颇丰,是不是也该管一管?”
宋礼仁自然也希望胡一峰的漕运好好整顿,于是颔首称道,
“龙爷虽是外人,但说得在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漕运管理不善,用人不明。这几年商家货物来往,唯独你漕运的渡口,谁都捞点油水,谁都参上一脚,为了这些利益依附胡老板的大有人在,胡老板为了漕运的生意,也照顾了不少老板,不是吗?”
他几句话,暗指着这次几家勾结调包赝品之事。
军爷一口浓烟吹过,深沉地望着天花板上挂着的西洋吊灯,璀璨夺目的灯光也牵动着他内心潜藏的虚荣与光耀。
“漕帮水运由来已久,事故频出是常有的事,肃清漕运谈何容易?”
“军爷,可否容我说两句?”五姑娘此时又一次站起,她浓艳的红唇抹着微笑,婀娜的曲线摇摆着如美艳妖姬,但却完全没有风尘女子的媚俗。
她优雅地走到军爷面前,潇湘玉手抬起酒壶,将清澈酒水缓缓流入军爷面前的酒杯。
“漕运河口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货、漏货、延误,无非是各大老板总盼着参与其中,谋求私利。军爷在渡口那么久,这种事该见得多了。”
“嗯,说下去。”师军爷领教过五姑娘的厉害,也暂时不愿得罪龙爷的人。
“大伙儿都想在漕运参一脚,必然你争我夺,那么胡爷想来也无法有序地安排漕运每一个关卡。想来胡爷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乱了漕运的秩序?”
五姑娘一句话,噎得胡一峰暗憋着气。这分明是在骂他利用漕运,中饱私囊,抬高身价。
宋晓芳扯了扯巧月的衣袖,二人偷偷一笑。
五姑娘继续说道,
“近两年,南方各省政坛人物纷纷发起革命,护国战争亦愈演愈烈,漕运口的官吏自然连翻轮换,军阀斗争也影响着渡口的通行。师军爷在各方渡口阅见无数,想来不必我赘述,军爷也该知道渡口的乌烟瘴气。”
师军爷沉默不语,他知五姑娘此言,也是在暗暗警告他,他借着乱世扶摇直上,若任意妄为,必然也会遭到他们的阻碍。
“五姑娘在生意场声名远播,龙爷的人,本官自是敬重。五姑娘认为该当如何?”
“第一,严禁各商流入漕运口,以查货的名义私相授受。第二,麻烦胡家将漕运口的流程重新梳理,每一个渡口关卡必须安排好人选,出了事,可以找到承担之人。第三,麻烦军爷为漕运渡口安排好官吏,免得官商之间,为了利益伤了老板们的生意。”
五姑娘一字一句,犀利有度,咄咄逼人却句句在理,宋礼仁在一旁不禁暗自欣赏,这姑娘果然是人才,颇有些当年他的风骨。
师军爷看看她,五姑娘亦对他从容一笑。他在渡口的所作所为,二人自然心照不宣。军爷有把柄在其手,也不愿在此时与她撕破脸,反正漕运渡口重整,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五姑娘此言有理。不知胡爷意下如何?”
“军爷开口,漕帮上下自当配合。漕帮的事儿,漕帮自然会担,可宋老爷丢了官银,这可是城里的损失,军爷不能只针对漕帮吧!”
胡一峰自然不满这五姑娘与宋家连成一气,针对漕帮。
“这是当然。不仅如此,洋行进入南宣城后,云老板将会成为洋行分号的掌柜。…云老板,以后要多向宋老板请教啊。”
军爷将面前的酒杯摇晃了一下,烟灰掸进酒水之中,晕染出一片灰蒙,仿佛也在昭示着天之变色。
所有人却看出来,军爷此动作,完全是不把五姑娘与宋家放在眼里。
“这是自然,军爷抬爱,云某必竭力助咱们城里更好的发展。”云老板一副恭维,却隐现着得意。
云老板入主洋行,震惊全场。宋礼仁更是气血翻涌,眼前发晕。
这一变故,让原本就纠缠不清的这场纷争更加甚嚣尘上,每一位在座的老板,都暗暗怀着自己的心思,有的静观其变,有的幸灾乐祸。
芳儿与巧月原本牵着手,此时惊诧得面目失色,她不自禁地松开巧月的手,走到军爷身边,直言快语,
“宋家的钱庄在南宣城一直经营有善,有口皆碑,军爷这么做,是针对宋家吗?”
“芳儿,不许胡说,军爷这么做自有军爷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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