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与王振走到东暖阁将随身的几两银子交给了值守的侍卫后,便一前一后进了东暖阁,东暖阁里,太子坐在宣宗平日里作画写字的地方,书案上放着一张长卷,放着便是前些时日宣宗忧心江南大雪的诗句,那会儿他就那么坐在父皇的身旁,就那么看着父皇提笔写了这首《雪意歌》,他依稀记得那会儿父皇对他说,自冬十月以迄,长至之前,凡两雨雪。迨十一月乙酋,又至后五日,是日,同云四合,寒气凛然,大有欲雪之意。自昔农人谚曰:“要宜麦,见三白。”使今夕而复雪,岂不成三白乎?因喜而作长歌,以为来岁丰秥之征云。
朝阳欲出蓬莱岛
海上蒙蒙寒雾绕
晴光隐伏气萧森
顷更**迷昏晓
空中黯黯云垂垂
举首观天天欲低
寒侵宝鼎香霏缓
水冻银壶漏滴迟
琼林悄悄归群雀
飞鸿尽向平沙落
群鸟后来得气先
况已寒威满寥廓
万籁无声风不号
劲气凛凛严如刀
层冰似裂蛟龟背
刺猬如生騄駬毛
飞鱼走动召滕六
画卷银河作琼玉
拟将挥洒编乾坤
应剪天花犹未芝
琼楼徒倚望嘉祯
浩然元气填沧溟
崖云寒重貂裘薄
但觉怀宽酒力轻
我怀汲汲在邦国
国家所赖惟农麦
今年农麦已丰登
来年即又见三白
农家引领向穹苍
见雪人人喜欲狂
雪深深麦茫茫
管教海内海外平地为仓箱。
这一切想来宛如昨日,太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身旁的孙皇后、刘林等人一身缟素,面上同样挂着泪珠,尤其是孙皇后粉红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宛如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海棠花,那伤心的模样让人动容。
进来的杨峥与王振一看立在太子身后的孙皇后慌忙行礼,孙皇后倒是快了一步,不等两人跪拜下去,连忙先前一步,伸出双手冲着杨峥王振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拘于礼仪。
杨峥本就对这见人就拜的礼仪十分反感,若非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他是如论如何不会行什么跪拜之礼,此时见孙皇后如此知趣,杨峥对这位刚刚丧失了丈夫,地位又提高的妇人多了几分好感,道了声谢,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一旁。
孙皇后对眼前的这个模样清秀,不拘于礼仪的年轻人同样也拥有好感,在得知这个男人是唯一能劝说太子改变心意之人时,好感之中还多了几分感激,呜咽了声对杨峥道:“杨大人太子就拜托给你了。”
“微臣尽力便是!”杨峥神情依旧不卑不亢,唯独目光落在了兀自哭泣的太子身上才发出轻轻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也不知叹息这天家的父子之情,还是叹息这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过早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不得不从父亲的背后走到人前,独立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这座先辈打下的辉煌江山,如何去治理它,如何去守住它,如何能让父辈打造了江山继续辉煌下去,这一切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承担的,可命运的残酷,将他无情的推到了这一步,他能做的是什么,无非是害怕,是哭诉,哭诉老天爷的不公,哭老天爷的残忍无情罢了,他未必真的不想做这个天子,只是他还是一个孩子,父辈留下的江山太大,百姓太多,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罢了。
“有杨爱卿这一句话,本宫也就放心了。”说完深深地看了杨峥一眼,叹了声悄然而去。那些在暖阁伺候的人都是机灵人,如何不知道这是孙皇后有意给杨大人留下君臣二人单独谈话的空间,所以领头地不动神色地向众人丢了一个太监,立在暖阁的十几个太监宫娥知趣的退了出去,就连刘林与王振也是看了太子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偌大的东暖阁就剩下杨峥与太子二人,太子仍旧抱着那副字画兀自哭个不停,模样好不悲伤,杨峥看着心头不忍,叹了声便走了过去,跪在地上抱拳喊了声:“皇上……?”
太子似没听见一般,仍然痴痴地看着龙案上的字画,默默啜泣,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杨峥。
见自己的呼喊没得到回应,杨峥难免有些失望,可细细一想倒也释然,这样的场面,换做是谁都不会对旁人的言语感兴趣了,任何的悲伤一旦沉入,世界万物便可充耳不闻了。
明白了这一点,杨峥便耐着性子劝说了一阵,却不想太子仍是一言不发,杨峥见自己说了半天太子仍旧毫无反应,便知依着这法子再劝说上个三天三夜也毫无结果,这倒不是说他丢不起这个脸面,对不起王振,实在不忍心宣宗辛辛苦苦守住的江山就此走向终止,所以太子仍不理,他仍旧劝说了下去,只是在言语上,不再在走先前节哀顺变的路子,而是变为宣宗对太子的某种激励,某种期望等等,也不知说了多久,就在杨峥打算要放弃了的时候,忽听得太子抽泣着问道:“父皇,父皇真是这么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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