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没问你呢,结果你反倒自己跑上门来了。”杨守心踱步挪到正好与他腰间齐高的树桩子跟前,随手一撑挑眉说道:
“阿隐只告诉了我一部分,但剩下的情景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城池陷落,阋墙谇帚,家族衰落…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就当是述职报告吧。”
“我…”杨登明垂下头去无奈一叹。
“我听说那孩子是被寻香接下的,你放她进到满盈城里了?”杨守心提高了声线:“还有什么狗屁光耀教会,狗屁复国会…他们是怎么偷偷摸摸进到城里的?城墙上有那么多老鼠洞么?”
“他们是走主城门进来的。”杨登明跟个犯错挨训的小孩一般低垂颜面…好吧,实际上他就是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你主动放进来的?”杨守心挠了挠脸:“不,不该说是放,他们是被你请进来的?”
“是。”杨登明沉沉点头。
“为了你的计划?”杨守心问。
“对。”杨登明又点头。
“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我是不会就这点人之常情而苛责于你的,更别提在那边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了。”杨守心摊手道: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直接掀翻我留下的所有布置都无所谓。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任何行动都该得出成效…你的成效呢?”
“没有。”杨登明摇头道:“我失败了。”
“因为你的小九九被皇室内部提前识破了,因为你干不过玩蛇的,他打从以前就看不上你,出手时更不会顾及我的情面。”
“是。”杨登明又点头。
“智武双输,小阴谋家被大阴谋家吞噬毁灭…这种情况很常见,而且你面对的敌人是就连我都得细细斟酌对策的大块头,我不怪你。”杨守心放下卷起的袖子抿嘴酝酿了一阵:
“那孩子是天生反骨,是天降煞星,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以制造混乱与纷争为己任,哪怕血脉相连,你也无法改变他的思想。他不该出生,他是个无可挽回的错误…对么?”
“不是。”杨登明终于反驳了一句:“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又懒又邋遢,还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上硬钻牛角尖。也许残酷的宿命会使他堕向毁灭的深渊,但…我是知道的,他其实是个相当温柔善良的正直之人。”
…杨家主,您出门之前喝大了吧?要不要看看您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那就是他与赐信在性格方面天生不合。这种情况倒是多见得很,两人都是正经做事的好孩子,却无论如何都会走到相反的路上…血脉亲族尤甚之。”杨守心抱起膀子:
“杨家儿郎的性格都相当鲜明,成年之时冲突自显,你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偏向任何一方。原来如此,这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也不是。”杨登明又摇了摇头:“他十分敬仰赐信,只要我能善加引导,事情的结果便绝对不会落到此番田地…”
“嗯…”杨守心沉吟一阵:“好了,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要说的话就很明确了。”
“在开口之前,我允许你辩驳三句。”他竖起三根手指:“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摁着孩子的脑袋狂骂还不让对方回嘴的怪物家长。况且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漂亮话还是能说上两句的吧?”
“……”杨登明叹了口气:“我无可辩驳。”
“好。”杨守心点了点头肃容说道:
“作为朝廷命官,你背弃了在大殿之上许下的誓言,你背弃了你的同胞。作为一城之主,你疏忽了你的工作,让居民陷入水深火热…”
“同样的,作为家人,作为父亲作为儿子,作为千年家族的继承者,你都不够格。”他外头盯向杨登明低垂的大脑瓜:
“你将整个人生都扑在了一场肮脏虚无的叛国计划上,却连开幕的火苗都没点出来。你舍弃了一切,到头只换来了更大的破灭…嗯,接下来你会说:是我的敌人太强,是我的能力不足,因为你不是我,没有继承到我的力量…”
“是我能力不足。”杨登明沉沉点头。
“是啊,一个小小的满盈城主怎么可能战胜魔教的王呢?世人常会图谋自己能力之外的果子,所以才会诞生“野心”这个词,要不然所有行为都可以称得上是正当了。”杨守心耸了耸肩:
“与皇室明争暗斗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结果,别说你们,就连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都才使其改变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部分…不过反叛这事总得有人做,说不定就干成了呢?”
杨登明握拳不语。
“那么…最后来谈谈你仅剩的身份吧?”杨守心指向一直在紧盯场中的雪隐:
“我最小的孙子还未成年便离了家,渡海零落至西云外乡…呵呵,也许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心法已经臻至圆满了,好一个绝顶天才。”
“你啊,在生孩子这事上还是挺有水平的,不像我生出来的小冤种。自幼修行埋头苦练琢磨了十几年,结果功法谱系都还背得磕磕绊绊,更别提实战应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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