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咕噜…
“小安,四爷起…”哗啦,卧室门口又风风火火拐进一人。都不用抬头,光听声音我就能认出来了,护院杨三六,我姐的得力助手。
咕噜咕噜咕噜…
杨三六瞧着正把自己埋在铜盆中,十分规律地吐着泡泡的四少爷,又瞧了瞧僵立原地彻底放空大脑的李安子。
是不是我进门的时候迈错脚了?
沉默片刻,杨三六小心翼翼地踩着来时的脚印原路倒退了回去,又在走廊里闭目等了大概三十秒,这才换了只脚快步踏进屋内。
“小安,四爷起…”捏了把冷汗,撑住门框,杨三六忐忑望向前方风景,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您已经醒了?快点收拾一下吧,要来不及了!”
“先不着急、三六哥,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雪隐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脸,缓缓转过头来郑重问道:“杨家有几个孩子?”
杨三六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先迈右脚也不行么?要不试试蹦着进来?
“等等等等,别退,不是你的问题。”雪隐赶忙抬手拦住又要原路退回的杨三六:“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觉没关窗户,风吹到头了,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么?”
“四人,三位少爷,一位小姐。”杨三六咽了口口水郑重答道:“您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杨四郎杨雪隐,三小姐是您的姐姐杨雪舞,二…”
“没事了,不用说了,杨赐信…今天是他继任满盈城主的大庆典。”雪隐揉了揉脑门:“你们就是为了这事才来叫我起床的,因为我睡过头了,已经要…不对,是已经迟到了。”
杨三六与李安子齐齐点头。
“没关系,那种活动上半场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太演讲扯皮,饭局得到下午才开始…”杨雪隐抻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宇洁和觅流呢?”
“他们早就过去了,带着贺礼。”李安子将铜盆放到一旁无奈答道:“大家都知道您起不来。”
放屁,整个杨家就数我起得最早。
“四爷,您也不是小孩了,该参加的社交活动终归是要参…”眼见雪隐从床上利落起身,刚准备大行说教的杨三六忽然眼皮一跳:
“嗯?您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土…等等,您昨晚是穿着鞋上床的?”
“嗯哈,毕竟我顶着十级台风在一个星期内横渡了半座云响州,鞋一脱下去可就不一定能再穿上了…”雪隐低头瞧了瞧自己风尘仆仆的旅行劲装,皱眉拍去其上积灰又补充道:
“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我真的没事…就算有事也不是医馆能治得了的。”
杨三六与李安子面面相觑。
“我会去参加继任仪式的,但我想…先到处逛逛,就我自己。”雪隐又叹一声,迈开疲惫步伐越过杨三六走出卧室:“别跟过来,至少别跟得太紧,我可不太习惯被人盯着后背。”
屋内两人又对视一阵,半晌无言。
四爷是不是被家主逼着喝大酒了?
晴历…嗯,确实是晴历。
晴历94年,冶星月二十五日。
父亲的城主任期圆满结束,一众候选竞争者中,二哥杨赐信力压群雄脱颖而出…好吧,这基本就是内定的结果了。
不需要什么黑幕或者暗箱操作,他实在是太优秀了。哪怕他本人其实并不想坐上那把尽是麻烦的交椅,大伙也会强行将他绑上去。
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替他捏了把汗。随着正式接任城主,他完成婚约的日子也快要来了…三皇女陈露凝我见过,那娘们可不是什么善茬,二哥太温柔,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定她。
反正这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天空与熟悉的草地,一切正常。江北满盈,江北杨家,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没什么不对劲的。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小时候每当我路过此处,里面都会有一个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家伙抬起头来露出不怎么让人愉快的邪恶笑容…
他是谁呢?
我有种莫名的直觉,若是想不起他是什么人,我便一定会失去许多非常重要的东西。但另一方面,我又本能地认为失去那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这边”更好。
我在找什么呢?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前门后门大院小院,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完。谁会没事闲的跟自己家里到处参观呢?是什么让我变得这般偏执,如坠云雾呢?
很…近了。
是“他”的房间,我以前…经常会进去…到处翻腾一些…寻找线索…?啊,头好痛。
谁?“他”到底是谁?
站在那明明无比熟悉,却又陌生得仿佛异世的陈旧木门跟前,雪隐摁着青筋直跳的脑门,横下心来一把拽住门框将其猛力推开…
呼———有风吹来。
风来,当然该有风来。
印象里“他”确实是个相当老气的家伙,但…至少不该是这种完全浮于表面的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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