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备的“质问”下,糜旸只能答道:
“不久后,凉州再无精锐之贼军,凉州落入我朝疆域,已成事实。
就算丞相守不住,以丞相抚辑四方的才能,他也断不会让我朝失去凉州。
只要凉州不丢失,我军这次北伐就是有收获的,且休养生息数年后,国力将会得到一次增强。
到那时,我军可在天下有变时,再度起兵夺取长安。”
糜旸说的是事实。
自他穿越以来,在他及诸位季汉俊杰的努力下,当下大汉的版图有荆、益、梁、凉四州之地。
除此之外,曹魏的国力连续遭受打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今世季汉的国力相比于历史上的季汉,早就不在同一维度上。
今世的季汉,从根本上已经初具夺取天下的资本。
糜旸说的事实,并未让刘备满意。
他想要听的不是这个答案。
见糜旸顾左右而言他,刘备最后直接问出了他心中真正想问的那一点。
“若孔明守不住,你会如何?”
刘备的询问,让糜旸深吸了一口气。
他会如何?
后路断绝,军心崩溃,周围无群山可供自己隐藏行踪,加之魏军有熟悉地利的铁骑......
在这种种因素下,他最后的下场大概率会如何,不难猜测的。
可绕行陈仓是糜旸提出的方略,这个方略一旦失败后产生的巨大风险,本该也由他来承担。
糜旸抬起头看向刘备,他的眼神中有着坚定。
“臣是大汉的大将军。
既为大将军,当一切以大汉为重!
我来日如何,并不重要。”
关中对于大汉来说有着怎样的战略意义,长安对于大汉来说有着怎样的政治意义,糜旸心中很是清楚。
为了那两重重大的意义,冒险又如何?
历史上诸葛亮与姜维的数次北伐难道不冒险吗?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他来之前答应过赵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大汉,为他们拿下长安。
当世人不轻易诺,可一旦许下诺言,本就需要用性命来履行。
糜旸知道刘备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只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相比于自己,刘备拖着病体亲征,再加上当下病情已经有所反复,却还硬撑着在前线,这难道不是更大的冒险吗?
刘备从糜旸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坚定,而糜旸的话也让刘备大为动容。
严肃的神色快速地从刘备脸上褪去。
“势在必行?”
“势在必行!”
“你过来。”
听到刘备突然召唤自己,糜旸有些心虚。
他方才的语气有些强硬,他怕刘备用手指弹他脑壳。
可面对刘备的召唤,他又不能不过去。
糜旸猜测的没有错,当他来到刘备的榻边重新坐下后,刘备的确伸出了手指直接朝着他的脑门而来。
不过在手指即将接触糜旸的额头时,刘备却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刘备化指为掌,在糜旸的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与少时糜旸表现好时,他对糜旸表达出赞许时做出的动作一般。
“你很聪慧,你肯定已经看出我的病情有所反复。
你很年轻,你本来是无须如此着急的。
你一直闭口不谈那一点,但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你是怕,我无法在有生之年进入长安吗?”
听到刘备戳破了自己心中隐藏最深的想法,糜旸的眼眶中一下子出现了水雾。
糜旸的表现,让刘备知道他是说对了。
这就是糜旸势在必行的真正缘由。
糜旸不是神明,生与死不是他能左右的事。
但糜旸希望那一日到来的时候,刘备不会有遗憾。
长安在望,却终究咫尺天涯,这样的事,糜旸不会让他发生。
看着眼前眼中蓄满泪水的糜旸,刘备做出了一个糜旸似曾相识,却又好久不见的举动。
刘备缓缓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伸到糜旸的身前。
见到这一幕的糜旸,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糜旸认得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当年刘备求学时,他的座师卢植看出他有匡扶汉室的志向而赠予他的。
由于这块玉佩,承载着先师对他的期望,故而刘备数十年来一直很珍重它。
可这块玉佩,并非没有与刘备分离过。
别看大汉现在国运蒸蒸日上,可就在十数年前,糜旸年少的时候。
刘备与跟随他的人,时常因为战败受到敌军的追杀。
朝不保夕,刀兵加身,四处流离,是那时候的常态。
这种常态纵使是那时尚年幼的糜旸也不能幸免。
最惨烈的莫过于当阳之战那一次。
当阳之战的惨痛经历,让刘备吸取了教训。
后来赤壁之战时,刘备为了保全一众子侄,在前往江夏的路上将糜旸等子侄托付于长沙城外的一户人家中。
那时候糜旸、关兴、张苞等人尚年幼,突然要与朝夕相处的长辈分离,加之又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心中又岂会没有惧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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