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祝野奶奶的评价。
“生性桀骜,不识世苦,华衣美馔,爱憎分明,抚我则后,虐我则仇。”
堂上霎时死寂,众人低着头面面相觑,竟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话,字字都是指责,指责她骄奢淫逸,生性桀骜不驯。
祝先雄的表情却未变,只是眸色微沉,凝眸盯着丁费思。
而丁费思没有一个字和原来那篇祭文一样。
“临事舅姑,不务桑麻,性情难融,难为贤妇。”
祝进华低着头,心越来越沉重,听见丁费思不假掩饰的话,他面色发青,眉宇重重地凝结。却只能低着头听着。
堂上众人也听傻了。
就算听不懂全部,但那些容易理解的词,什么桀骜,难为贤妇,也很容易就听懂了。
然而堂上的气氛死寂,只要祝先雄不喊停,丁费思就继续直言不讳。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转折,众人松了一口气。
“收敛心性,生育四子,虽性跋扈,留存大善,搭棚施粥,广布善德,大难当前,居贱食贫。劳劳碌碌,以度长春。”
再坏的人,都总会有好的一面。
再喜欢奢靡享受,她到底没有高高在上俯视贫民,而是大开粮仓,救济灾民。
当时祝家恨她将祝氏维持家业的粮食全都布施贫民,怨她擅自做主。
她只是桀骜如初,丝毫不予理会。
不知是觉得祝家的冷漠可笑,还是不屑置辩。
最后,是她拿出了嫁妆,平了祝氏内部的怨声载道,相当于是她买了这些粮食做善事。
丁费思的祭文很长,甚至于比她写的第一篇祭文还要长,将她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管是她自己查到的,还是祝野告诉她的。
本该被塑造成温顺贤良人设的奶奶,回归了原来的模样。
娇纵跋扈,心善而烈性。
丁费思越往后说,堂上的哭声越有不止之意,大抵是过分真实的祭文,让子女们记起了这个不近人情的母亲也有良善一面。
哭声越来越大。
连祝进华都红了眼眶,看着堂上的遗像,心中有酸楚之意。
丁费思拿起面前的白瓷酒杯和酒壶,将酒倒进杯子里。
口中却未停。
“胡天不祜,过早亡身。哀哀儿女,百喊不闻。”
丁费思垂眸,轻轻将酒洒落一行。
“薄酒祭奠,聊表微忱。愿祖母九泉有觉,来尝来品。”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怅然若失,最后那一句话落下,堂上众人哭成一团,长房的大伯父放声大哭。
其他人闻声也忍不住哽咽。
丁费思始终跪在人前,不卑不亢,听着哭嚎与啜泣声,在这种世家里,难得的一份真心,偏偏在这个女人死后才来。
也许正是因为死亡,所有恶都变得轻了,她的好反而无限放大。此刻也不必顾及还要平衡什么利益,她已经成为了能被大肆怀念的人。
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祝家的悲哀。
肃穆,文采,热血,在丁费思当堂而作的这篇祭文中淋漓尽致。
众人哭着,在散了之后,更多的是宾客三两交谈的赞叹。
“杨家的嫡孙女确实有点墨水,不愧是顶级世家的千金。”
他们这种层次,完全接触不到杨家,杨家那样的顶级世家果然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能和杨家联姻,祝家在这个圈子里,无疑是书香门第的第一流。能入杨家的眼,大概和他们就是不一样的吧。
“丁小姐又沉稳又有学识,郑家也有新媳妇,最近我见了一回,两个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刚刚那文章别说是祝家的人了,我听见都心里难受。”
有人不禁感叹祝野的奶奶逝世太早。
“真可惜,祝老夫人走得这么早,真是个真性情的人。”
丁费思的祭文显然起了作用。
丁费思的表现太过镇得住场子,还有人想起祝家从前出名的先祖。
“还记得往上四五辈的祝老爷子,就喜欢为家中子孙许配有墨水的姑娘,记得当年,祝氏少奶奶一篇告天下同胞书,广发粮食,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绝代风华,举世无双啊。”
“看来现在祝老先生也是这个标准选孙媳妇。”
众人会心一笑。
而祝先雄的心情显然很好,只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众人夸丁费思的时候,顺带把他也称赞了一通。
祝先雄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乐得捡现成的名誉给自己贴金。
本以为丁费思会照着那篇祭文念,却没想到当堂另作,大出风头。
众人仍旧对丁费思赞叹不已。
但被无数遍称赞议论的丁费思不太喜欢那个环境,早早就和祝野走了。
祝野在车上忽然道:“说了实话,你开心吗?”
丁费思垂眸,轻声道:“起码你奶奶会开心一点。”
前方红灯,祝野停了下来。
祝野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丁费思被他的目光如炬看得心间一震。
而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丁费思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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