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横一撇一捺，天，人一口横折钩，一竖，这是命。

老天爷玩弄他们时，仿佛也如写字这般简单。

“姐姐，我父亲-埋哪儿-了？”康儿抬眼时，眼眶中没有一丝泪水，只是多了些许血丝。语气中满带着对他父亲的想念与不舍。梁雪明听着他的悲伤在轻声哽咽下又消失不见。

她不忍对上他的眼睛，低头看着粗糙的床沿。

“在榕山，半山腰。”

她随后听见一声还算粗重的鼻息，康儿勉强笑着说：“呵。。呵，我母亲-怕我-身体不好，受不了-行路苦，就没带-我去-亲眼见-父亲下葬。我父亲-比我-好运些，他去得早，早登极乐了。我还要-留下受-这病痛-缠身的苦，拖累母亲-也过着-苦日子。如果-没有我和-父亲，母亲不知-该过得-有多好。”

门外的光悄悄地升了起来，屋子里也渐渐亮起。

他的侧脸迎着光，眼神仿佛是在期待天上降下一道光把他带走。

受了十几年的病痛，他的这颗心尚未麻木。

“康儿，你若死了，你母亲该如何活下去呢？我先前在榕山遇见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很憔悴很不好，像是快哭晕过去。你就是她的命啊！无论花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接受，只要你活着、你好。”

梁雪明抓着他的那双冰凉的手，手冷的好像冬天的雪。

不禁心疑，这双寒彻骨的手还能有知觉吗？

虽然把医术遗忘了好多年，但仍能确定他的命数不长。他的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愣是不管谁来都会这样觉得吧。

或许能活到现在全靠药材吊着一口气。那些药材钱真能逼疯一个人。

“从前-我家是-这里的-一倍大，隔壁-那间就-是我家的，可现在-只-剩下-这么个-小房子了。都怪-我没用，不能像-别人那样-写字-拿出去卖。我母亲-白天那-么忙，回来-了还要-照顾我、帮邻里-做些活-赚钱。”

梁雪明抬头看他的脸，他眼里的那汪死水似乎更透着绝望了。

“康儿。。。”

“沈辛-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姐姐-刚回来-肯定想-回去-看看吧？你去吧，我-一个人-没事。”他一连说了这些恶化，脸上最后的那点红晕已消失。梁雪明被他吓得心惊胆战。但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还特意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俏皮地拽了拽自己的脸皮，笑着对她。

梁雪明一听他的话，倒真的生起想回去看看的想法。回京城一趟，她心中积攒了好多好多的困惑。所有的疑惑似乎都能相互串联，但又好像彼此无关。

这里的村庄她不熟，脸还没有易容，该庆幸她从前已梁雪明的身份在这里时打扮得清清爽爽，看得清五官。现下只要在泥潭里滚一滚，装作小乞丐一样就大大降低了被认出的可能。

“那我回去看看，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以前的那帮坏神仙要回来了，门一定要关好，除了我和你母亲回来，谁来都不许开。”

梁雪明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满天橘色的朝霞，回头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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