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青蒙蒙的雨幕里亮起来。
江宁城里,一些设施杂乱的坊市间,也早有人起床开始做事了。
穿着朴素的妇人抱着柴禾穿过滴雨的屋檐,到厨房之中生起灶火,青烟通过烟囱融入细雨,附近大大小小的院落与棚屋间,也算是有了人气。
拄着拐杖的老人在屋檐下询问早晨的吃食;厨房里的妇人抱怨着城里生活的并不方便,就连柴禾都无处去砍;早起的年轻人在附近能用的井里挑来了水,跟众人说起哪口井内被缺德的人投了尸体,不能再用;也有半大的小子依旧循着过往的习惯,在院子外头的屋檐下撅着腚拉屎,雨滴从屋檐落下,打在破旧的草帽上,撅着屁股的小子将屎往后拉,看着雨水超前方滴落。
忙碌了一晚上,卢显从外头回来,又是一脚踩在了屎上。
“狗子!跟你们说了不许在自己的屋外头拉屎,说了又不听!”
他看着前方撅着腚的孩子,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孩子被吓得跳了起来,顺手拉上了裤子:“那、那一泡不是我拉的。”
“反正都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干的!老子早就跟你们说了,进城里住要有进城里的样子,你……你别跑……”
一番说教还没有开头,眼见对方转身就跑,卢显追赶上去。那孩子并不停下:“你莫打我!”
“谁打你了,你个教不变的蠢货!”
孩子提着裤子没能跑出多远,追来的卢显已是使出了八步赶蝉的轻身功夫,一把将对方揪住:“你个蠢货!屁股蛋子都没擦就提裤子,你家有几条裤子给你洗……操……”
他一边骂,一边扯了孩子的裤子,从路旁折了几根小树枝塞给他:“给老子擦干净了!”
“哦。”孩子接过了树枝,随后蹲下,见对方瞪着眼睛看他,嗫嚅道,“我、我拉完这一点……”
“哎……以后再让我看见,我大耳瓜子抽你。”
被气得够呛,卢显撂下一句狠话,眼不见为净地朝这边院子里回来。
到的院子门外,边开始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显哥。”
“显啊,回来啦。”
“卢显,又忙到这时候。”
“夜里该着家啊……”
卢显在院外的水里洗了洗沾屎的鞋底,进来之后,不时的点头应话。
原本是一处二进的院落,此时已经被改造成了许多户人杂居的大杂院,里里外外都是认识的人,也有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取笑他:“卢显,听到你骂狗子了。”
“卢显,踩到屎了?”
“卢显,你查一查那泡屎是谁拉的啊?”
“我看就是你拉的。”卢显也就笑着反击一句,“你跟那屎一个气味。”
“那是俺也踩到了,哈哈,你这个人,办案子不细致……”
外头的院子住了几户,里头也住了几户,这样的早晨,便是一片闹腾的景象。待他回到屋里,婆娘便过来跟他唠叨最近粮食吃得太快的问题,之前办事受伤的二柱家媳妇又来要米的问题,又提了几句城里没有农村好,最近柴禾都不好买、外头也不太平的问题……这些话也都是例行公事般的抱怨,卢显随口几句,打发过去。
在女人的帮忙下脱掉蓑衣,解下随身的长短双刀,随后解下放有各种暗器、药物的兜带,脱外衣、解下里头缀有铁片的护身衣,解绑腿、脱出绑腿中的铁板、小刀……如此零零总总的脱下,桌子上像是多了一座小山,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去把端午叔叫过来,早食备两份。”
脱掉了身上的这些东西,洗了把脸,他便让女人出去叫人。过得片刻,便有一名身材高大,大概五十岁年纪,头发虽半白参差、目光却依旧矍铄有神的男人进来了。卢显向他行礼:“端午叔,伤好些了没?”
“手上的伤已全好了,今夜便能随你一道出去。”那男人点头道,“听小山说,你们这次接了个奇怪的活计。怎么样?有麻烦?”
“说奇怪到是个奇怪的活,抓两个小孩子,一个十四五、一个十三四,年纪不大,功夫倒确实厉害,前天晚上打了个照面,险些吃亏。”
“这个年纪有这等功夫,怕是有背景的。”
“嗯,不过此事只是奇怪,并不麻烦,这两个孩子……想要行刺周商,嘿,这便不用顾虑太多了。其实今日找端午叔过来,是有些疑虑,想跟端午叔你这边商量一下。”
“嗯。”对方点了点头,“说。”
“端午叔你说这江宁……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卢显这句话说完,对面想了想,沉默片刻后方才抬起头来:“感觉到什么了?”
“说不很清楚。”卢显走到门边,朝外头看了看,随后关上门,低声道,“当初公平党攻下江宁,说是要打开门做生意,要广邀八方来客,我又有些功劳,因此才叫了大伙儿,都往这边过来……当初是以为公平党五家俱为一体,可到了江宁数月,五方碰了一碰,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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