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一发又一发的榴弹炮、野炮、山炮的炮弹在仓城前方数百米乃至数十米炸响,炮声反而逐渐稀疏下来。
“照我之前说的,躲好了,鬼子真正的炮击来了。”紧了紧自己的头盔带子,年轻副班长将探出的身体深深的藏进了工事内,对着两个小脸已是煞白的通信兵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种可怕的宁静下预示的就是更大的风暴要来了。
果然,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整个仓城上空便响起绵绵不息的炮弹尖啸!
而且,这次响起的炮弹尖啸声,又短促又尖锐,就像是在耳畔直接尖叫一般!
胆子小点儿的,别说等炮弹落地爆炸,就是光听这炮弹在脑袋顶上的啸叫声,都能吓尿了。
年轻副班长早已将双拳垫在胸口下,同时整个人拼命蜷缩着并死死的贴住地面。
这种战术动作他在上城墙观察哨之前已经教过两个通信兵,如果没有被炸死却被炮弹的剧烈震动给震死,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而这种动作也是在大场镇一役中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在那里43军也遭遇过105榴弹甚至是150榴弹炮的炮击,在战争的初期,许多中国士兵并没有被炮弹的冲击波击中,却依然斜躺在战壕中甚至是单兵防炮洞中悄然死去。
他们是被大口径炮弹近距离爆炸时产生的震荡波给活活震死的。
而至于说闭紧了眼睛,那和战术没关系,也不是怕灰大迷了眼,纯粹是,闭着眼向列祖列宗求保佑是民族的习惯。
没那个中国人瞪着大眼珠子心中默念老祖宗保佑不是?
他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只是能不能在这种程度的炮击中活下来,靠不了勇敢也靠不了战术,靠的,只能是运气。
不光是他在赌,所有位于日军火炮射程范围内的中国士兵都在赌,赌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差,不会被炮弹正好命中避弹洞。
那些仓促间挖成的避弹洞可防75口径火炮甚至是105口径榴弹炮,但绝对防不住127口径舰炮,那种在空中以每秒800米高速飞行的数十公斤重的弹丸,只有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永久性工事可防。
下一刻,年轻副班长已经塞好了棉花的耳畔便猛的绽起轰的一声响,那巨大声浪犹如尖刺一般,霎那间就刺穿他的耳膜,使得他脑袋疼到窒息!
如果不是提前塞住了耳朵,他敢肯定,自己就算没死,耳朵从此以后也会变成摆设。
躲在观察哨工事里的年轻副班长并没有看到,一朵朵浓烈硝烟形成的云团就在仓城内外腾起,就像是春天草地里不断冒出的野花,到最后,形成一片。
整个仓城内外,彻底被硝烟笼罩。
而一朵橘红色的火焰带着黑烟就在距离他大约120米外的城墙上炸响。
砖石碎木横飞,如同雨点般击打在工事上,工事内可以听到连绵不断的撞击声,就如同世界的末日。
两个通信兵的运气显然不错,如果他们不是因为害怕选择和他们的副班长躲在这个工事里,必然会有一人会和距离爆炸点更近的工事一起被炸成粉身碎骨,连个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但是,这却是代表着他们所有人的运气都不够好。
这只不过是日军炮击的第一轮,宽不过三米的城墙就被炮弹命中。
而日军一旦开始炮击,通常都会超过20分钟。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连续不断有炮火在城头炸响。
原本看着还挺威武雄壮充满岁月沧桑感的古城墙逐渐开始摇晃,呆在城墙上的人就像是坐在大海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上一般。
整个人都有种剧烈想呕吐的感觉,那是内腑受到强烈震动的后果,如果不是姿势够正确,这会儿恐怕就不是想呕吐,而是在吐血了。
连绵不绝的巨大爆炸声在仓城内外响起,不过工事里的三名川军士兵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因为他们的耳朵,在城墙头上那颗炮弹爆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暂时性的失聪。
这种受到巨大音浪造成的暂时性失聪可能不会马上造就三个残疾人,但听力从此受损是一定的。
军人间对话向来大嗓门,和参加过类似的战斗有着必然的联系,哪怕是放至于和平年代,声如洪钟的基因却是传承下来了。
让他们能判断日军是否还在炮击的,已经不是声音,而是,来自于身下城墙的猛烈颤动。
这一刻,年轻副班长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会不会被一炮命中变成渣渣,而是更担心城墙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炮弹的轰炸而垮塌,那死的可不是他和几个同伴,还会有负责整个仓城防守的四个步兵连和一个火力支援连750人。
若失去了城墙的防卫,所有火力点都将不得不被迫暴露在露天任由日军的各种火炮肆虐……
但事实上,当那枚105榴弹炮那枚超过22公斤的榴弹在城头爆炸,城墙垛和其周围30米范围内的工事被一扫而空不说,高达五米的城墙也被生生炸开一个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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