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知道结局,两万中国民众依旧无人离开。
包括想走的西装中年男,他也没真的就离开。
黄包车夫拉动的速度几乎可以用龟速来形容,他也没有催促。
两个人的耳朵一直关注着来自身后的声音。
都在期待奇迹的出现。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人的心也逐渐在向深渊滑落。
日军已经进入仓库内五六分钟了,没有半点枪声。
直到,一名日军曹长激动的从仓库大楼内跑出,拼命摇动着手里步枪上挂着的太阳旗:“胜利,胜利!中国人跑了!”。
中国人距离太远,听不到陷入狂喜的日军在呼喊什么,但他们的眼睛没瞎。
没用一分钟,四行仓库楼顶也逐渐出现日军步兵的身影,超过一个步兵小队的日军上了楼顶,经过短暂的搜索后,他们面向租界,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步枪,展示着属于他们的武勇,“帝国万岁”的吼声让租界内一片寂静。
然后,远方待命的数百日军也纷纷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都跳出战壕高举着手里的枪和楼顶的同僚们高声相和,“帝国万岁!”
整个战场上,响彻着日军的欢呼。
胁板次郎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终于八嘎的赢了,真的太难了。
木村少雄却是龇着牙花子满脸不可置信,莫非是天照大神显灵了,竟然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拯救了胁板次郎这个倒霉蛋。
可中国人呢?中国人去哪儿了?
“大佐阁下,呜呜!我们赢了。”日常爱默默吐槽上司的牧野俊却是一把抱住自家大佬的胳膊,情不自禁的泪涌如泉。
绝对的真情流露,不带一丝做作。
今天这种局面,就像买彩票一样,一直投入未见任何产出,冷不丁的就来了个超级大惊喜,把冷静系学院派的情绪都给带崩了。
若不是日军大佐还残存点儿理智,迅速下令:“中国人逃到那里去了?迅速查明原因,还有,中国人有炸药,步兵撤出,命令工兵部队跟进,搜索整个仓库,以避免不必要的战损。”
要不然,两个日军佐官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场面,真的太辣眼睛了。
反正,不管是木村少雄还是泪水湿了衣襟的两个日军佐官,都极为默契的不去提什么中国人跑了,他们如何报仇雪恨的愤怒。
八嘎的能跑,都已经很给面了,还想咋的?
而苏州河南岸,看着日军欢庆胜利的数万中国人瞬间泪流满面。
坚守了五天六夜的淞沪最后阵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丢了。
“这是咋弄的,咋这么容易就把仓库丢了,不能啊!”一直磨蹭着不想离开的黄包车夫呆立在原地,脸色灰败的喃喃自语。
“老周!打仗是当兵的事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好好拉你的黄包车养活一家老小吧!”西装中年男脸色也不好看,呆了好一会儿拍拍黄包车车夫肩膀安慰道。
这种安慰,其实更像是安慰他自己。
还是回归到以前的生活吧!哪怕洋人上司把文件拍到他脸上,他依旧得毕恭毕敬的站着,一直等着上司出足了气离开再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谁让他黑头发黑眼睛呢?谁让他生在中国呢?他的国家就是这么弱,他的军队一枪未放,就这样丢了阵地。
只是,想认命,为何心里还是那么堵,堵的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只有离开这儿,他才能把心里曾经生起的那点野望熄灭。
但黄包车却被重重放下,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黄包车夫低着头,却是闷声闷气的说道:“张先生,你的钱我退给你,车我不包了。”
“老周,咋了?”
“不咋,不想包了。”黄包车夫依旧低着头。
“我难道说错了吗?他们一枪未放就丢了阵地,我为什么不能说他们。”西装中年男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那些果军弟兄今天是没打,但前几天他们打了啊!前几天你没看到,杀的日本人血流成河。他们自己也死了很多人。”黄包车夫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眼眶红红的怒声反对。“反正,我不许你说他们。”
看着情绪激动的黄包车夫,西装中年男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一个念头突然浮出脑海,脸上神色一动:“不对!”
“有啥不对的,我说不包就不包了。”黄包车夫脸上涌出怒气。
这可能也是他来这个城市十年第一次对一个身份地位远超自己的‘上等人’发怒,在这以前,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愤怒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嗨,老周别生气,我是说,那些果军弟兄没开枪,日本人也没找到他们,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昨夜悄悄撤退了?”西装中年男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咦!还是张先生你有头脑啊!”黄包车夫也转过弯来了,一拍巴掌。“撤了好啊!说明咱果军弟兄强得很嘞,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日本鬼子只配跟着后面吃屁嘞!”
“行啊老周,你这几句话说得有点水平。看来,这几天没白看打仗嘞!”西装中年男忍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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