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轨道车已经从他们躲藏的山体面前一闪过去了,继续保持着近乎失控的速度前进,再有不多的时间,就能钻进山体和古树的遮盖下,消失不见。
但轨道车明明已经从他们的右边跑到了左边,即使这处平台在视野上具备很大的优势,但如此巨大的位置移动,百贝拉想要时时刻刻锁定轨道车上的年轻军人,也得对身体作出微微的调整才行。至少在里埃尔看来,那用来套住敌人脑袋的狙击镜,现在应该向着左边,而不是还一直对着右边。那里已经没有东西了,轨道车早就驶离了那片区域。
百贝拉还是保持着刚才报道人力轨道车情况时的动作,身体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也只看着那里。她的时间好像定格在了那个时候,不再流动了。
“百贝拉?”里埃尔轻声喊道,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这时才想起端正挂在身上的突击枪械来。想把脑袋探出山体遮挡住的范围,去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认为百贝拉会有这种反应,应该是通过狙击镜看到了什么事物。
可是头皮在这时一阵阵发麻,里埃尔刚刚探出去一点,视野范围没有走出这个小平台,就立刻将脑袋锁了回来。只觉得外面肯定存在着巨大的危险,否则百贝拉也不会这样。
还是不要贸然行动,自己的脑袋很脆弱,如果刚伸出去就有一颗子弹迎面而来,他感觉碰到这种事情是非常吃亏的,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于是脖子缩了起来,身体也蜷成了一团,甚至往后退了小步,保证身体完全处在平台的遮挡范围里面。
外面的“哐哐”摩擦声音持续变小,不出几十秒的时间,依旧回荡在三人周围的声音里,就已经生出了一种距离感,是被山体和古树挡住了声音直接传递过来的缘故。那辆人力轨道车确实已经远离他们而去,被山体遮挡住,完全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了。
里埃尔再度轻声叫了几次百贝拉,都没有反应。心里有些捉摸不定现在的情况,他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百贝拉,确定呼吸还在,眼睛隔着长时间还是会眨动一下的。只是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光彩了,是种莫名的神色。
轨道车的声音已经远去,周围正在急速恢复到平静中。里埃尔感觉到身上突然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压力,感觉到背后弗雷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带着疑惑。
“那家伙一定在想我们两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吧,为什么放那个年轻军人离开。”里埃尔心里有些冒火,谨慎地考虑了一下,这才眼皮子微跳地将头小心翼翼的伸了出去,看向外面。
什么都没有,他提醒自己要确定,但事实上,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辆离开的人力轨道车,他眼睛里的东西和平常蹲守在这里见到的熟悉景物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来。
“百贝拉?”他问道,“怎么、、、”
没有问出口,因为百贝拉生出了新的变化。僵硬的身体再度恢复到了柔软的状态,是失去了全部力量,无力瘫软在地面上的柔软,像融化的人形橡皮泥娃娃。呼吸绵长而沉重,像是水坝打开口放水般的深深喘息,以补充刚才缓慢呼吸时,身体里缺少的氧气成分。她的全身也在短时间里出了大量的汗水,里埃尔看到她淡银色头发下隐隐约约的后脖颈,还有额头上,全是凝结起来的汗珠。
里埃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百贝拉的状态还在恢复中,正想接着自己的疑问,但百贝拉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纤细的手指也离开了扳机,就直直放在山岩上。白皙的脸也不在乎了,同样紧贴山岩,给她发热的大脑和血液瞬间剧烈流动的身体降温。
百贝拉现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来形容自己了。
害怕?紧张?侥幸?轻松、、、、好像都包含在了其中,感觉是自己这一生里,所有体验过的心情都在刚才短短的两三分钟里,飞速地从她自己的身上全部流过了一遍。
现在也想不通刚才看到的事情,大脑还在持续过热着。太阳穴那的血管里,血液正“嘟嘟”流过,感觉到胀痛,但好在这种压迫血管的流动速度正在迅速减弱。
思考在热度减退后,终于重新回到大脑层里。百贝拉现在只想忘了刚才的事情,现在想来那正是对自己至此以来最大的讽刺了。
“刚才要是果断压下扳机,兴许事情就在那一两秒的时间里完完全全结束了。”她强迫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心里可以好受一点。但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那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经历了什么。本来是一件明朗的事情,一个圣多拉格帝国的年轻军人,乘坐着一辆简陋的人力轨道车,正要去往这里的战线基地。然后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埋伏在山体上,自己拿着狙击枪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与距离下,用一颗子弹打烂他的脑袋。
但事情出现了差错,原本那个年轻军人是坐在轨道车座位上环视四周的,当时他的手上确实什么也没有,只有脚下的一杆大号猎枪。而自己这边正在和里埃尔谈论其他的事情。
“不过三四秒时间注意力不集中而已,眼睛前的景物可能就是一晃神便过去了。”百贝拉这样想,“完全不会影响什么的时间罢了,但是为什么、、、、”
百贝拉不想在脑袋里回忆刚才的事情了。因为短暂失神后,当她再度用狙击镜将那辆人力轨道车锁定的时候,那个年轻军人已经站起来了,手里也多了一把圣多拉格帝国标准的制式火铳,无光的枪口更是有意无意地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然后那个年轻军人清清楚楚地发现了她,因为那时,她通过狙击镜看到了年轻军人正在朝着她挥手,脸上甚至挂着诚恳的笑容,好像在对自己打招呼,说“你好啊”一般。真实且强烈的感受,目光也在狙击镜里相互对上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对方手里拿着的才是狙击枪。如果同时开枪,可能自己会打偏,而对方的子弹却能在下一刻准确地钻进自己的脑袋。从那时开始,百贝拉的身体也就不可抑制般的僵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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